民主老驥石錫勳

民主老驥石錫勳｜作者：李禎祥

資料來源：本文初次發表於Taiwan News週刊363期（2008.10.08出刊）

 

石錫勳，彰化人，生於一九○○年，台灣總督府醫學校（台大醫學院前身）畢業。他是醫生，也是詩人，但最重要的身分，是一個超資深的反對運動大將。他廿二歲就在舞台闖蕩了，是文化協會創會理事；翌年籌組台灣議會期成同盟會，並在一九二三年涉治警事件入獄。該事件是日治時代著名的白色恐怖案件，石錫勳坐牢兩個半月，繳了百圓罰金出獄。這是他的初進宮。

 

戰後，石錫勳任官派彰化市長、三青團彰化分團主任，在國民黨內待了兩三年，終因志趣不合而脫黨。一九五○年頃，他被疑為參加廖文毅組織而被捕，官方查了查，宣稱「涉嫌輕微」（應是查無實據）而予釋放，這是他的二進宮。

 

此後，石錫勳開始充滿挫折的民主苦行。他和李萬居、郭雨新等人籌組「中國地方自治研究會」，整合在野力量，但被駁回申請；也參加雷震的組黨活動，是十七名召集人之一，但新黨胎死腹中。從一九五四年起，他連續三度參選彰化縣長，並在一九六三年參選省議員，都告失敗。這和楊金虎參選高雄市長連三敗的紀錄南北輝映，展現早期黨外唐吉軻德式的運動精神。

 

一九六八年，石錫勳四度參選彰化縣長，突然在二月被調查局逮捕（三進宮）。原來是調查局在辦「全國青年」案時，意外發現涉案的顏尹琮、顏尹謨兄弟（都彰化人）與石錫勳有來往，常以晚輩的身分，向這位先輩請益，顏尹琮還當過他的助選員。當局為了阻止石錫勳參選，遂子虛烏有指控他參加叛亂組織，判刑七年。在國民黨的白色恐怖，七年算是「薄懲」的；但比起治警事件的「罰款百圓」，嚴酷不言可喻。

 

可憐的石錫勳，年近七旬，有氣喘和心臟病，哪堪再坐黑牢。幸賴老友蔡培火努力營救，才在年底以「保外就醫」的名義出獄。經此一劫，石錫勳被迫退出政壇，避隱高雄。

 

石錫勳的民主長征歷時近半世紀。文協和治警事件的抗日要角，戰後死的死（莊孟侯），逃的逃（林獻堂），隱的隱（林呈祿），關的關（張信義），還有多人進入黨國體制做官經商，他是極少數苦守反對陣營的人，也是唯一沒有公職的戰士（短暫的彰化市長除外）。

 

彰化在日治時代，是反對運動重鎮；國民黨來台後，卻變為「彰顯皇化」之地。錫勳晚年有詩云「殘骨終埋桑梓下，赤心難挽舊山河」，寫他盡其在我、卻無力扭轉頹勢的滄桑。一九八五年，反對運動風起雲湧前夕，這位民主老驥病逝，享年八十六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