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曼德拉獄友講述曼德拉鐵窗生涯

資料來源:紐約時報中文網2013/7/16報導

不久前,艾哈邁德·卡特拉達(Ahmed Kathrada)領著奧巴馬總統及其家人參觀了羅本島監獄。卡特拉達生命中的很長時間都在這裡度過,他向奧巴馬解釋,按照種族隔離的規則,由於他是印度裔,可以獲取長褲和襪子。他的獄友之一,納爾遜·曼德拉(Nelson Mandela),由於是黑人,只得到了短褲,沒有襪子。

現年83歲的卡特拉達還讓奧巴馬一家看一張告示牌,上面列出了南非監獄體系分配給黑人、混血(被稱為有色人種)、印裔和白人囚犯的糖、咖啡和湯等食物的不同份量。

「種族隔離無所不在,」他後來在桌山腳下的自家小公寓裡接受採訪時這樣說道。

卡特拉達是非洲人國民大會(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,簡稱ANC)的活動人士,後來在曼德拉政府任職。在近20年裡,他領著各國元首和世界名人來羅本島追隨曼德拉的腳步。1994年,卡特拉達獲釋五年後,曼德拉請求他充當嚮導,因為有太多人希望參觀這座監獄的所在地。他曾給瑪格麗特·撒切爾(Margaret Thatcher)(「她曾把我們稱為恐怖分子,」他說)、菲德爾·卡斯特羅(Fidel Castro)(「我的英雄」)、簡·方達(Jane Fonda)和碧昂斯(Beyoncé)帶路,並兩次帶奧巴馬參觀。

卡特拉達回憶說,監獄生涯對人「最大的剝奪」是見不到子女。他沒有自己的孩子。不過,當被問到是否是數十年與種族隔離的鬥爭害他喪失了機會,他堅稱不是。

「我沒有遺憾,」卡特拉達說。他現在和伴侶芭芭拉·霍根(Barbara Hogan)生活在一起。霍根曾是一名白人政治犯,在卡萊馬·莫特蘭蒂總統(Kgalema Motlanthe)的內閣中擔任過部長。塔博·姆貝基(Thabo Mbeki)於2008年辭職後,莫特蘭蒂擔任了八個月的代理總統。

卡特拉達如今管理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一個基金會,致力於抗擊種族主義。

對卡特拉達那一代反種族隔離運動領袖而言,做出犧牲是慣常之事。這種犧牲往往沒有獲得承認,就算是活動人士本人也不以為意,直到現在還是這樣。曼德拉在比勒陀利亞的一家醫院生命垂危的幾週裡,這些運動領袖提供的活生生的例子再次變得重要起來。

這些曾經的羅本島囚徒不顧極大的困難,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,並最終取得了勝利。在時有起伏的民主過渡期裡,許多南非人曾從他們身上汲取信念。

這背後的想法是,如果在那麼多年的歲月裡他們都能保持對新南非的信念,那麼,經受了少得多的磨難的南非人現在也肯定能做到這一點。

卡特拉達及其同案被告於1964年被判處終生苦役。判刑前,他們確信,南非這個種族隔離的國家會處決他們,卡特拉達還記得當時夕陽將桌山渲染成赭、白、赤三色。不過最後,政府不想給反種族隔離事業創造殉道者。「南非白人從自身的歷史中瞭解到,殉道者可以發揮多大的作用,」他解釋道。

做嚮導的時候,卡特拉達還會指出一塊混凝土磚塊。這是一塊標誌著希望的磚塊,上書「ANC必勝。1967」。

他說,「無論是在獄內還是獄外,20世紀60年代的情況都是最糟糕的。但我們一直都很樂觀。我們知道自己會勝利。」

家人是他們牢獄生活的中心,即便他們不在眼前。雖然在17歲首次參加抗議之後,卡特拉達就輟學了,但他還是在羅本島上取得了四個大學學位。他能夠如此,只是因為他的家庭付得起學費。

34歲時,卡特拉達、曼德拉及其他六名反種族隔離領袖,被判在羅本島的採石場進行終生苦役。羅本島是種族隔離制度下最臭名昭著的監獄。他們在那裡渡過了18年,然後在開普敦得凱郊區的波爾斯穆監獄渡過了近10年。

他說,曼德拉和其他那些家有妻小的獄友,遭受的痛苦尤其深重。他說,「他們的家人比別人承受的多得多。他們的家人被拘捕、被驅逐、被流放。但是,他們從來不會因此而使家人高於他們對獄友的責任。

曼德拉有一個侄子是種族隔離政府統治下一塊黑人保留地的領導人。當這位侄子想要探望他時,曼德拉要同志們投票決定。

這位侄子曾安葬曼德拉的母親和他的一個孩子。但是,曼德拉的獄友們投票反對他來探視。於是,曼德拉寫信告訴他不能來。

儘管如此,卡特拉達仍稱,包括現任總統雅各布·祖瑪(Jacob Zuma)在內的羅本島獄友們,比獄外的同志們情況好得多。

他說,「沒有警察會來羅本島向我們開槍。我們被告知,在1976年索韋托起義中,600個孩子被殺。其他那些我們熟悉的人,則被拷打至死、被槍擊、被暗殺。但我們很安全。」

他說,領袖們以身作則,鼓舞了獄友們。他說,「他們跟大家一起在採石場干重活兒。他們跟大家一起進行絕食抗議。馬迪巴(Madiba)的吃穿用度跟我們一樣。」馬迪巴是曼德拉廣為人知的族名。

卡特拉達說,儘管ANC在歷史上有種種成就,但其過去唯一的關注點是種族隔離制度,而現在ANC面對的問題比那個時代更加多種多樣。

他說,「我們的挑戰是貧窮、飢餓、失業、疾病,是失學兒童、沒有家的街頭流浪兒和艾滋孤兒,這樣的孩子人數極多。」

「所以,可能我們現在面臨的挑戰比打破種族隔離制度大得多。」